㈠ 嘉兴有人斗蟋蟀吗
挑绷线、捉签子、造房子、挑游戏棒、踢毽子,这是女孩男孩都会玩的;跳橡皮筋,男孩中有点"小姑娘腔"的也会来几下;蝈蝈女孩子也养,捉蟋蟀斗蟋蟀,则是男孩子的专项了。蝈蝈产于北方,天津、北京养蝈蝈本事大的可使之过冬。北方冬季严寒,养蝈蝈冬日围炉听鸣叫为乐,是有一点人与自然较劲的意味的。在所有的生命体中,最不服输的是人,因此争斗也永无休止。
蝈蝈在嘉兴又名"叫哥哥",嘉兴人养的蝈蝈都是从山东、河北一带长途贩运过来的。嘉兴乡间有一种"纺织娘"(北方也有),雅称"络纬",唐人诗句中多有写到。"纺织娘"鸣声"轧织、轧织"的。因其鸣叫自炎夏至秋凉,在古时传说这是催促懒妇赶快纺纱织布,好准备缝纫冬衣了。我上小学时放暑假总要到塘汇乡下姨婆家住几天,表弟海根是捕捉纺织娘的能手,他把纺织娘关在一个用甜粟梗搭起来的笼子里,喂它吃金黄色的南瓜花。纺织娘在夜间才鸣叫,我在姨婆家住的几天,夜晚和表弟一起睡在搭在屋场上的门板上,数着天上的星星正朦胧睡去时,表弟养的那只纺织娘"轧织、轧织"地唱起歌来,连带着四周田野里的虫声也"切切嚓嚓"地响起来,在一片混茫声中包孕着一点幽秘的感觉,这是在城市里绝对体验不到的。
蝈蝈绿色的性柔顺,褐色的性躁。能鸣叫者都为雄虫。盛夏时节,在屋檐下挂一个细篾编的蝈蝈笼,听听蝈蝈的叫声,午梦昼长,亦可稍减暑热。夏末秋初,待蝈蝈的声音有些嘶哑了,蟋蟀便应时而来了。蟋蟀又名"蛐蛐"、"促织",嘉兴方言称"在节"。古人有多种《蟋蟀谱》,专门记述蟋蟀的捕捉、饲养、斗性,非常繁琐。有的人养了一辈子蟋蟀,精于此道,可称之为专家。已故象棋名家高琪先生的尊人高玉衡,从前每到"秋兴"(斗蟋蟀的俗称)时期,便穿着宝蓝色的缎子长衫,双手亲自端着几个蟋蟀盆,微微躬着身子,笑呵呵地从椿树弄住宅后门雇一只小网船在丁家桥河下摇船出去,带着他精心喂养的蟋蟀到吴江、盛泽一带以虫会友。高玉衡老先生善养蟋蟀,在嘉兴是有名气的。善养蟋蟀的人,对蟋蟀从捕捉到辨别形、色、声是都有一套讲究的。我们小孩儿哪里能顾算到这些呢。就拿捉蟋蟀来说,听从老辈传下来的,少年路严将军墓、瓶山上以及国界桥那边所产蟋蟀都凶猛善斗,于是去了严将军墓、瓶山还不算,为了捕捉到所谓的"虫王",竟长途走二十来里路赶去国界桥。其实蟋蟀凡生活于泥土的,比如乡下的豆棚瓜架下和田塍里,个性都比较柔弱,不是好的斗虫;生于乱砖、石头洞穴中的,则一般叫声响亮、善斗。某年,我从人民路食堂后面的高高墩公厕方便出来,无意中发现大树下一块大青石板边上,静静地伏着一只颜色"油黄"的蟋蟀,其前额星门突出,项颈上有一圈朱砂,体形雄健,非常罕见。我小心地捉了回去,养了数天,和小伙伴们交手,结果此虫打遍人民路,得了"大将"的封号。
儿童捕捉蟋蟀不像大人那样细致周到,有网罩、锥子等一套工具,只是带上几节竹管、火柴空盒或纸折的卷筒(均用来关放蟋蟀),就到处去搜捕,弄得一身泥土,灰头灰脸的。纸折的卷筒和火柴盒很容易轧扁,捉回来的蟋蟀都有断足折须的,但心里还是快活。蹲在阶沿石上,拿个砂盆上罩一块玻璃,迫不及待地把捉回来的蟋蟀一只只放进盆去,让它们逐一拼斗,封"头将"、"二将"、"三将",大约"三将"之后都是"败举"(据音写出),立即当场摔死,毫不怜惜。
斗蟋蟀在中秋前后最为热门,有"斗月饼"的说法。但在我们那时候,嘉兴人过中秋节,一般人家即使能买上几个广式月饼,也是用刀切开,每人分一叉尝尝新罢了。比较普通的嘉兴椒盐豆沙月饼,小孩多的家庭,家长买两筒,每个孩子分一二个吃吃也就算是过节了。
斗蟋蟀以月饼为彩头,大概是高玉衡先生那个时代弄白相的玩艺吧。